“如果冥冥之中,真的有那么一个存在,而我们的到来,都不过是他的谋划,那么,为何他到现在还不与我们相见呢?”
“傅清羽,也许我们两个,只是不思进取,所以成了他眼中的弃子而已。”
“那么,如果我们的表现如他所想的那般,最终,他想要我们去做的,又是什么?”
“大概是成为救世主之类的人吧?”纪云歌轻声回道,话里却透出心不在焉的思绪。
此际,正是夕阳欲斜、黄昏欲坠时。东边的天光是一片暗蓝,西方却是云影昏黄,在日与夜的分割线模糊不定的中天下,两个十五六岁的中学生正站在学校的天台边上交谈。
习习的晚风中,纪云歌松懒地倚靠在铁丝网上,那副纤细单薄的身形背立在夕阳的余晖之中,脚下的影子被拉得极长。他的右手握着一盒果汁,口中含着吸管,俊秀但苍白的脸上是一贯的平静如水。
而在他口中被称为傅清羽的人则是死死抓住了铁丝网,双眸神光灼灼,望向远方的天地相接处升腾而起的阴暗的薄雾气流,粗糙健壮的手也就愈加用力,于是一时间,铁丝网吱吱作响。
这个长得像一头熊的人的体内仿若积蓄有磅礴的郁郁之气,将欲喷薄而出,以至于那张黧黑的脸被感染,看上去神色一片狰狞,又痛苦不堪。
仿若他是笼中之鸟,而眼前的铁丝网将他困锁在一个小小的境地里,唯有将其撕碎扯裂,他才能得到自由一般。
“纪。”
“嗯?”
“如果我说我要成为救世主,你会与我同行吗?”
纪云歌沉默片刻,却说道:“所以,你选择去参军?”
傅清羽点头,说道:“天幕的血海狂潮已然将冥葬荒原侵蚀大片,用不了多久,当西面的荒原被侵蚀殆尽时,这里将会生灵涂炭,血流成河!
“纪,到时候,你又会做何抉择?”
“做何抉择?”纪云歌摇了摇头,却低转视线,看向自己纤细苍白而显得分外瘦弱的手,低声说了一句,“到时再说吧。”
“到时再说,到时再说,三年前你就这么说了!现在你还是这样!”
没来由地,傅清羽忽然暴怒地叫嚣了起来。
纪云歌只是瞥了他一眼,神色冷淡之极。他垂下了右手,紧紧一握,就捏瘪了手中的空纸盒,然后他直起身,举步走向了楼梯口:“你有你的觉悟,我有我的考虑,你以自己的觉悟做下了选择……
“却为何要以此来胁迫我的意志?”
少年清冽的话音犹自飘散在风中,片刻后,“咚”的一声传来,想必是他将纸盒扔进了垃圾桶。
“为什么,因为我在想,也许你会觉得这样好一点,”傅清羽苦笑,“到最后,又是我自己一个人在孤军奋战吗?”
他的话语在空旷寂然的天台上飘转,久久不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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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是稀奇啊,”纪云歌一脚刚踏出校门,耳边就传来了一个女声,有如黄鹂出谷一般悦耳动听,“你居然没跟傅清羽在一起?”
跟纪云歌说话少女一身静墟中学的校服,雪白的衬衫兼绯红色的领带,黑红相间的短裙,底下雪色的丝袜裹着她纤细白净的长腿,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极为动人。她那浅金色的长发结成一根辫子,盘起束在脑后,那张堪称倾国倾城的脸精致雪白,高鼻深目,碧绿的眼眸宛若水晶,一时间巧笑嫣然。
她的每一寸肌肤都晶莹如玉,透出明润的光泽。
静墟中学初中部的校花,纪云歌的青梅竹马,娜塔莉娅·斯卡娅尔。
“这是左倾路线与右倾主义不可调和的结果,”少年扶了一下肩头将欲滑落的单肩斜挎包的长带,对少女的出现没有半分惊奇,说道,“是革命过程中的必然分歧。”
“所以,你就选择了和他分道扬镳?可一千多年前的至圣先师商未明就说过,无论左倾和右倾,都是不可取的,都是要坚决消灭的。”
一千八百年前,正是商朝之将亡,而天幕降临之时。
在此之前的种种,无论那些玄奇瑰丽的神话是否皆为杜撰,还是商纣其实并非一个暴君,这些在那场名为“天幕”惊天浩劫的降临下,都显得无足轻重,甚至微不足道。
天幕,这是一个几乎可以灭世的灾祸。
无人知晓这些东西从何处而来,也无人知晓这些东西的最终目的是什么,但它们所过之处,尽是一片滔天的血海,无人可与之为敌。当时举世尽是一片哀嚎,唯有至圣先师商未明见权贵贪鄙无能,于是奋起革命,取而代之,在统御整合了四海之内的所有人种之后,他创立了共和国。过后他更是领导世人在前线奋战,牺牲了无数人,方才可将天幕的侵蚀阻断。
此后,为了不让世人的牺牲白费,姜太公姜子牙狠心引领一众方士施展“冥魂留骨”之法。
于是,在大部分民众退居内陆之后,在世人的居所之外数万里直至海边,甚至远及海中,都成为了一片白骨的亡者国度!
而姜太公等方士因为此法实在太伤天合,故此罪业缠身,不久之后就纷纷身殒而亡。而这片天地的灵气也因为被方士抽取干净,也就荡然无存。
生者存乎死者之中,死者阻绝天幕的侵蚀,相安无事近两千年。
历史在此际分流,天启降临,那些过往的传说也被掩埋在时光的深处,后来者又取得了新的力量,取代了过往的荣光。人们却仿佛遗忘了曾经的灾祸,囚居于这方天地之中,沉浸在今日繁华的迷梦中。
在一千八百多年以后,才是纪云歌所处的时代。
“但历史证明了,无论左倾和右倾,都会被纠正的。所以,我和他也算不上分道,这只是暂时的歧路而已。我们迟早都会相遇在未来的某个战场上的,”纪云歌继续走了下去,淡淡地说道,“这是早已注定的。”
“你什么时候改当神棍了?”少女跟上前去,纤眉微扬,诧异地问道。
“什么时候?”少年抬起头,仰望那片暮云横踞、苍黄侵染的天空,轻声地说道,“大概是察觉我们的到来,并非只是偶然的时候。”
娜塔莉亚闻言,却出奇地没有多问什么,沉默了下来。
此时此刻,两人并肩齐行,走在一处,距离几乎近在咫尺。
只见在高大疏朗梧桐树投下的阴影内,夕阳温暖的余晖间杂其中,正斜斜地照落下,一时之间,在水泥铺就的地面上,如星点的光斑四处遍布。盛夏黄昏的微风吹拂而过,在沙沙响动的林叶之下,在沉默的钢铁长流碾压而过的道路一旁,少年少女并肩而行,两道纤细雪白的身影都在沉默不语,然而这一幕却是那么温暖人心,如同一幅名家笔下的水彩画。
过了片刻,娜塔莉娅又出声打破了沉默,说道:“你的志愿,是填了静墟中学高中部?”
“对。”
“但现在的沧澜郡,可是人心惶惶啊。你就不怕哪一天天幕突破了进来,连逃跑都来不及吗?”
“杞人忧天。”
“可是你的好朋友傅清羽分明不是这么想的。”
“他那是在考虑其它未知的变数。无论是冥葬荒原,还是天幕,此时都不足为虑,真正让人恐惧的,永远都是如潜渊暗流一般的人心。”
“你是说,有人在刻意散播这种‘城垣将破’的言论?他们到底是何居心?”
“是何居心?大概在某些人的眼中,这世界上的一切,都是可控的。就连曾经差点毁灭了这个世界的天幕,也是如此。”
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。”娜塔莉亚蹙起双眉,却别有一番清丽的风韵,“说简单一点。”
“简单地说啊,就是当今天下,乱象已现,所以,就有人妄图将分散的兵力集中倾斜,驻守在此地,以待天下动乱之后,拥兵自立。于是,这种言论的传播,不就有利用他们倾斜兵力的驻守吗?”纪云歌的话语间透出的意味令人心惊胆颤,他却不以为意,仿佛他说出口的,只不过是人尽皆知的事实。
但还没等娜塔莉娅回应,他的脚步蓦然停下,眨眼间,少年的视线从天边尽头急速向下横移,仿佛是在追寻什么流星的痕迹,最终,他的目光落在了远处的巷口内的一处散落的垃圾堆中。
像是过了良久,又像是仅在呼吸之间,纪云歌一时加快脚步,走到了深巷中的那处垃圾前,却只看到一团染上了污秽的雪色。
那正是一头银白色的狐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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先在这里凑一下字数:事实上,古人说的四海和天下的概念在某种意义上是等同的,虽然都只是说自己所可以理解到的大概的世界的大小,但未必是我们现在所说的世界或者地球。古人也说“普天之下莫非王土,率土之滨莫非王臣”,就是指在名义上在华夏治下的土地就是天下。所以上文所说的四海之内,指亚欧大陆这个范围,和古人说的大概不尽相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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